虚空之中荡起一层层涟漪。
无天逐渐现出身形。
入目，是一个灰衣老僧，他的身旁，是一口金钟。
老僧虽一副行将就木之态，周身却隐隐有佛光普照，显然，已经得道多年。
不过老僧并未敲钟，深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无天，似有精光闪动，他已经...等候多时。
“小僧见过老禅师。”
无天行了一个佛礼，对着老僧微微躬身。
“紧那罗，当年是贫僧为你剃度。”
老僧双手合十，声音低哑，语气之中，没有什么波动。
“老禅师与当年相比，似乎没什么变化。”
无天微微一笑，如果说，佛门之中，还有谁值得他挂念的，便是眼前这个灰衣老僧了吧。
没有想到，在此真界，仍能遇到他。
无天记得，再临大雷音寺之际，也是老禅师圆寂的时候。
想来，是心有所感，并不想看到师徒相残的局面，提前圆寂。
毕竟，若是以老禅师为佛门十万年敲钟的功德，怕是再活个千年，也不再话下。
仅仅，是不愿。
无天的心中，对老禅师，是有一些愧疚的。
“老禅师，引贫僧进去吧。”
无天微微一笑，轻声道。
“你不害怕？”老僧浑浊的眼中多了一丝诧异。
“阿弥陀佛。”
无天摇摇头，念了一句佛号，语气之中，没有丝毫的波动。
历劫历难，他早已不知道害怕为何物。
“善。”
老僧点点头。
多年来，也不是没有弟子犯下罪业被镇压在其中，但像无天这般面不改色的，倒是第一个。
想来，凡尘归来，心性坚忍了不少。
只可惜，被红尘所祸，进去磨磨佛心也好。
“跟我来吧。”
老禅师说罢，却是自顾自在佛院的回廊中走着。
无天没有多言，跟着老禅师。
这里，已经是大雷音寺的后山禁地，其中，更是有无穷的禁制，轻易无法走脱。
与其去想离开此地的办法，倒不如，见一见那十二古佛。
回廊九曲十折，多有菩提树伴于两侧，但回廊之内，却不见落叶，显得清净。
老禅师是居住在后山禁地的唯一一个僧人，想来在日日打理拂拭。
虚空之中回荡的佛音，不知从何处传来，似存在了无尽岁月，听着那佛音，感受着回廊之内独有的静谧，无天心中滋生的魔念，也在这一刻消弭了少许。
这是一个洗涤佛心的地方，若是一个凡人，于此间久住，日后怕也能成就一尊佛陀。
这个地方，无天，怕是有一百多万年，没有回来过了。
无天的眼中，多了几分追忆之色。
虽说是渡第三幻劫，可这里，处处为真，饶是无天也没有想到，会以特别的方式，重临此地，当年，也是老禅师，引自己来到后山佛殿。
后来堕佛入魔，却不见，老禅师的身影。
想来，那个时候的他，对自己，应该是失望的吧。
当年...是不是，做的有些太过激进了？
无天问了自己这样一个问题。
毁去了一切，将佛门一众尽数炼成傀儡，他真的，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了吗？
在这回廊之中穿行，无天的心中莫名的升起一丝迷茫，这个时候，他的佛心，尚未彻底污浊，却也变得优柔寡断起来。
只是就在这时，无天却微微皱眉。
心中的魔念，在他质疑曾经的时候，再次暴涨。
这一刻，连带着无天的眸中，也多了几分猩红之念，显然，受了魔念一定的影响。
“不是我....那是谁？”
无天心中已经有了答案。
心魔入智，怕不是偶然，一切，皆有定数。
天道...定数。
无天的目光落在天穹之上，眼眸深邃，若有所思。
他为紧那罗之时，阿羞死于怀中，若是滋生魔念，倒也说的过去。
如今无天，明明身处能够洗炼佛心的清净之地，魔念却不减反增，能够解释的过去的，怕也只有天意了。
我愿成佛，天渡我入魔....
那冥冥之中的天意，已经决定了他成魔，而不是...成佛。
无天的心中，多了一些难言的意味。
他的路，到底，不是他自己选的。
怕是他以无天真名出世的时候，天道，已经给他定下了一条死路。
无天知道，在于此界彻底觉醒真灵的时候，他就已经，没有退路。
这既是魔尸无天对他的考验，亦是无天，向死而生之路。
魔尸无天给了无天重新改变一切的机会，以一百四十七颗本源棋子，演化出此方真界，可不是让无天来潇洒的。
他从一开始，便给无天选择了一条绝路。
这条绝路，没有系统，没有封魔榜，没有魔祖罗睺的助力，有的，只有无天自己。
他的一身底蕴，在于此方世界真灵觉醒的时候，已经消失不见。
只有紧那罗的一身法力，被降临的无天继承。
若是无天没有办法，于此界打破天数，彻底摆脱天道的桎梏，那无天，就没有资格，继承魔尸无天的一切，怕是后果，将是无天难以承受。
甚至，在此界寂灭，等来的不是什么真身苏醒，而是彻底沉眠。
来到三万三千年前，西游劫数未出，天意对无天还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，无天倒是，有足够的时间，去寻找打破天数之法。
但他今后所走的每一步，都需....考量。
“到了。”
老僧的声音传来，无天不觉间，已经跟着老禅师来到了回廊的尽头。
这是一个古朴的佛殿，
佛殿之前的朱红木门，散发着沧桑和腐朽之气，显然，已经经历了无数个岁月。
尚能不崩灭，只因为佛力在其中加持。
老僧抬手，掌心之中，无尽的佛力流转，一团柔和的金色光晕被他拍在了朱红木门之上。
朱红木门发出清脆地声响，却是慢慢打开。
“这个地方，已经万年，没有弟子来过了，你可以稍作打理，若无其他事，便进去罢。”
老僧淡淡开口，沙哑的声音之中，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。
显然，他已经不止一次，充当接引的角色了。
“阿弥陀佛，小僧多谢老禅师。”
无天对着老僧再次行了一个佛礼，恭敬道。
“你心性坚忍，若能恪守本心，在此待上千年，便能洗涤心中魔念，日后证得佛果，尤未可知。”
老僧的声音回荡于虚空之中，终是散去。
无天看着前方，早已无老僧的身影。
“佛果....有些事情，早已注定。”
无天喃喃自语，摇摇头，却是没有丝毫的犹豫，一步迈入了佛殿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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