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书虫
天黑以后,爸爸才回家。我爸进家就问做饭了吗,妹妹说已经做完了,就等你回来。爸爸说洗手吃饭。爸爸洗完手擦毛巾的时候问我中午怎么没回家吃饭,我说老师延长课堂太晚就没回来。爸爸又问我中午怎么吃的饭,我说和同学一起吃的,他买饭的时候给我买了一份。我爸问你没给你同学饭钱,我说他不要,还说让我在学习上多给他讲解几道题就行了。我爸也没再说什么,坐到饭桌前说,走的时候给你五块钱,吃人最软拿人手短,别落下话柄,回头你把饭钱给你同学,不能白白沾人家便宜。
我说知道了,也没再说什么。妹妹看了看我,低头吃饭。我知道妹妹心里的担心,只能走一步算一步,总不能一直瞒下去。我爸不管失意还是落魄时从来不喝酒,就连吃饭的时候也不喝酒,但是我爸抽烟,抽的最狠的时候,一天两盒烟,虽然抽的都是最廉价的烟,但发现还是一笔不小开销,就不抽带滤嘴的香烟,开始抽卷烟。正好我爸从邻居那要了两个干枯发黄的烟叶,他自己弄了弄,也不知道怎么弄的,自己弄好的烟丝看上去和那些滤嘴香烟的烟丝没什么区别,烟味一样难闻,尤其卷烟味更刺鼻熏人。
我爸知道抽烟有害身体,大道理谁都懂,但是做起来却是另一回事。爸爸为了省钱就开始抽自制的烟,我们当地叫卷烟,包装纸是用我们废弃的作业本或者草稿纸。如果仔细观察爸爸抽的烟,能看到纸上黑乎乎的一片,那就是我们写的字。
我记得爸爸抽卷烟以后说,卷烟比买的滤嘴香烟劲儿更大,更提神,刚开始他还有点受不了,不停的咳嗽,慢慢就适应也习惯了,滤嘴香烟和卷烟唯一的区别就是多了一道过滤,抽烟的地方加了一个滤嘴,抽起烟来特别舒服。卷烟比滤嘴香烟的云烟更大,更感觉烟雾缭绕,更像云里雾里的仙境一样,如果不是刺鼻的味道,还真的以为有神仙驾到,类似腾云驾雾。爸爸知道我和妹妹两人受不了烟味,从不当我和妹妹面儿抽烟。
爸爸拿出火柴盒和卷烟纸,一想要吃饭,看见我和妹妹都坐在桌旁,就放到桌子上说,吃饭。爸爸喜欢用火柴点烟,家里到处都是火柴盒,就是到了现在我爸仍旧喜欢用火柴点烟,只是现在买火柴不太容易买到。我爸抽烟也不似从前那么厉害。我问我爸为什么不用打火机而用火柴。火柴盒装在裤兜里容易压坏或者变形,打火机不一样,打火机不管怎么放,只要不放在太阳底下就没事,甚至洗衣服的时候没有掏出来,也可以继续用。
爸爸说火柴让他有一种人间烟火的气息,一种活着的感觉,而打火机给他一种冷冰冰的无情的感觉。我不明白,火柴和打火机有什么区别,不都是用来点烟的吗,还分什么烟火气息和冷冰冰的感觉。我记得那时候爸爸也挺爱看书,后来妈妈也说爸爸确实有很多书,只是我们小时候都被我妈拿来给我们擦屁股用了。我妈说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书和字。我爸说我妈没文化,我妈说我爸穷酸。反正两口子在书上有截然不同的态度和看法。
如果家里有钱或者有资本,爸爸一定是个小资。从小爸爸给我的感觉就是他和我妈不是一路人,我爸生活讲究花花草草,我妈最讨厌的就是花花草草,也许因为我爸喜爱花花草草,我爸生的都是女儿,怎么想生儿子都生不出。那时,我爸的愿望就是想要个儿子,虽然他没有什么家财万贯,什么衣钵继承,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严重的残余封建思想,就是儿子能传宗接代,女儿嫁出去随别人的姓就是别人家的人了。当时人们思想还没现在这么解放,爸爸要儿子的执着一直持续到我高中毕业。结果我爸不想要儿子,我妈倒想要个儿子。我妈说你们都长大了,一个个都像小鸟一样飞走了,家里没人了。
年轻不懂事的时候,觉得妈妈不舍得我们出去,现在想起这句话心里不由涌上一阵阵苦楚,我们心心念念盼望的长大离开家远走他乡,在父母眼里有时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。我们拍拍屁股走人,剩下他们守着小时候生活的痕迹和记忆一直陷入孤单里,那种思念孩子的心情,只有父母才会懂。
言归正传,我们三个人安静的吃饭,谁也没说话,可能都不知道说什么。其实就是少一个人,少我妈妈,要是我妈妈在的时候,我们吃饭的时候就会有说有笑,而不像现在冷清清静悄悄的。你看少一个人,家的感觉就不一样,仿佛家没了一样。那时,我就觉得家里少了爸爸可以,但是不能少了妈妈。家里少了妈妈,孩子就成了没妈的孩子,就成了世上最不幸的孩子。
吃完饭,爸爸说他来收拾,让我和妹妹去学习写作业。妹妹走到我身边,扯了扯我的衣角,示意我别把丢自行车的事说出来。但是说谎太难受,隐瞒不报更难受。我和我爸抢着收拾碗筷说,爸,我来刷吧。我爸也没推让说,那你来吧。我快要刷完的时候,爸爸递给我五块钱说,给你的零花钱,随身带在身上,你现在出门了,不像你妹妹在家,在外面离不开钱,别因为别人的小恩小惠就欠人情。这世上什么都能欠,就是不能欠人情,人情是最难还,也会让人晚上睡不踏实。我不要,我爸把一张写着伍圆的票塞到我上衣口袋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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